畫廊鼻祖楊興生遽逝 一生自在精彩畫出永遠風景

新網記者麻念台台北特稿
2013/12/1 下午 01:54:18 / 回憶紀念

　「老楊」走了，震驚與不捨，終於這位畫壇最性情中人的老頑童楊興生離開了我們。

台灣油畫家楊興生昨晚因心律不整不幸遽逝，享年75歲。(新網資料照片/麻景台攝影)

　時光拉回1978年，我剛從政大新聞考入大華晚報，很幸運的接替原來跑藝文新聞的程榕寧，成為當時仍有報禁時代，台北僅有的少數幾份報紙的文化記者，菜鳥般的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到忠孝東路一幢叫做羅馬大廈的2樓採訪一家龍門畫廊，唯一的一位員工客氣招呼，介紹穿著牛仔褲看來不修邊幅的瘦削中年男子，熱情過來握手寒暄，是老闆楊興生；而那位年輕的畫廊職員就是後來吃下龍門、嫁給香港施養德的李亞俐。

　在那個台灣仍被稱為「文化沙漠」的年代，我從與楊興生的第一次採訪到經常跑龍門無話不談，聽他道盡當時畫壇大小趣事，從他口裡「認識」了李仲生、劉其偉、王藍、席德進與李錫奇，還陪他晚上三更半夜不睡覺，跑到彈子房敲knock，在那個時代去撞球的都是小混混太保太妹，警察來臨檢還問他，「你這麼老還出來混兄弟喔！」

　比起與其他記者來說，我也有點被楊興生的玩世不恭但熱情於藝術的個性感染，只要他打電話來吆喝，就去陪他小酌，他喝啤酒我喝黑松汽水，永遠是我要先投降跑廁所。

《款步歐陸九十日》目前大概只能在圖書館找到幾本，黃框肖像為楊興生為《新網新聞網》總編輯麻念台在1981年所繪作品，圖中為國立台灣師範大學圖書館藏書。(歸鴻亭翻拍)

　後來，我在1981年出版《款步歐陸九十日》旅遊採訪書籍，本來要找他幫我寫序，他一瞧已經替我寫的是油畫家陳景容、吳炫三與聲樂家劉塞雲，馬上推說文筆沒他們好，打開畫架要我坐在他面前，整整3個小時幫我畫了一幅油畫肖像；讓我這樣一動不動熬幾小時，我說1979年席德進幫我畫像才10分鐘，楊興生馬上嚷嚷，「他用簽字筆素描，那有我一層層疊油彩那麼費工。」

　再後來，1981年我在台北當時的實踐家專舉辦國內堪稱最大規模的首屆「國際藝術營」，他來幫我當美術營的講師，給他酬勞都不收，真情流露的說「這應該是政府或藝術界自己要辦的，你一個小記者來為文化界辦，怎麼還能收你的錢？」1982年我舉辦當時台灣首次的翡翠小姐選拔，打破那個年代蔣經國不准選美的禁忌，找台視的《翡翠假期》節目、大開本的《翡翠周刊》加上在北海岸翡翠灣當贊助舉辦決選，「老楊」愛死了美女，立即要求前來擔任評審，快樂得不得了。於是，當我在1993年舉辦兩岸開放交流時首次的「臺灣海峽兩岸行」活動時，也找他參一腳，去大陸福建訪問10天，1994年我買了一艘42呎遊艇搞海洋育樂事業時，更不忘找一堆模特兒作陪，請楊興生到船上出海住一天，還拉了江明賢、顧重光整夜釣白帶魚，那是與「老楊」最美好的記憶。

　「老楊」天生有錢就花光的個性，讓他經常入不敷出，但卻比混江湖兄弟的還要講義氣；有一次跑來向我調幾萬塊頭寸，幾個月後還錢時，還親自搭計程車扛來一幅他畫的花瓶靜物，以他的身價，那幅畫的價錢比我借他的錢高好幾倍。2008年，我再次創辦網路媒體《鳳凰網》，帶幾位年輕記者去淡水採訪他，他開著車陪我們逛到三芝入山的地方賞櫻花、吃大餐，那時他剛因與淋巴癌奮戰成功，整個人瘦一大圈，卻是精神抖擻，煙酒全戒、注重養生，每天定時畫畫，所有賣畫事宜全由已經合作幾十年的員工負責，他說，「像我這樣的老朋友才見得到他，每年花幾百萬買他畫的南部土財主想約他見一面都不見。」

　2010年，我以個人艱苦經營的網路媒體，缺乏財團、宗教與政府的任何支持，碰到周轉不靈時，向幾位當年我曾幫過的藝文界人士請求周轉個幾萬塊，那些要開記者會拜託一定要去幫忙報導的都突然找盡理由消失了，只有「老楊」在電話那頭輕描淡寫的說，「銀行帳號給我。」每次在記者會上碰到他，從不提我欠他那幾萬塊。

　楊興生瀟灑倜儻的印象，就如他畫裡的油麻菜花，滿山遍野的綻放著亮眼的歡欣，就似他每次在我面前那樣總是充滿了自信與樂觀；他和我交朋友從不做作，聊他一生的糗事更不隱瞞，比如在美國留學時錢賭光了，把當時還是女朋友的老婆留在停車場車裡，自己跑去餐廳打工洗盤子賺錢買漢堡；還有窮到已經走投無路時，遇到股市大亨榮安邱一下給他兩千萬，這「老楊」馬上拿去買了兩戶玫瑰中國城，七搞八弄又把錢花光，對這一輩子執著於畫畫，不論具象與抽象、也懂得經營畫廊的台灣畫廊鼻祖，總是賺賠灑脫；過的是自由自在玩世不恭、隨和慷慨浪蕩不羈的生活，在這裡紀念這位浪漫樂天的老友，不該用悲悼的心情，而應該像去他的畫室聊天說地那般，看著他用專業的畫筆一點一滴的往畫布上抹出一片風景的快慰，相信「老楊」在另一個世界，也一定握著畫筆，專注心神描繪那裡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