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明章"戀戀30"登堂入室 細數獨立音樂滄桑奮鬥路

新網記者麻念台台北特稿
2017/12/8 下午 11:55:55 / 文化藝術

　陳明章這個算是非主流本土風格強烈的獨立音樂人，因為替侯孝賢導演的《戀戀風塵》作配樂，30年前在法國南特影展獲得最佳電影配樂，實力受到肯定，似乎逐漸有能力走向主流市場，今晚登上國家音樂廳舞台，算是難得在國家級音樂殿堂演出的古典音樂圈外的個人樂者。

獨立音樂人陳明章今晚登上國家音樂廳舞台。(歸鴻亭攝影)

　這位生於臺灣北投的音樂創作人、製作人、歌手及吉他與月琴演奏家陳明章，從小時候跟隨家人接觸北投那卡西，他沒有江蕙那種悲情的身世，卻因地緣關係啟蒙，加上拿哥哥的一把吉他自己摸索，造就屬於他的音樂世界，這場「戀戀30」音樂會，除掉特別來賓大提琴陳主惠、小提琴梁茜雯與歌手萬芳，以及陳明章女弟子鄭宜雰、林芸丞之外，主幹就是他領軍的福爾摩沙淡水走唱團班底，延續將台灣傳統南管、北管及歌仔戲的戲曲元素，布農族八部合音等元素重新編製，演奏出屬於陳氏招牌的創作民謠。

　這場原本不屬於國家音樂廳嚴肅音樂世界的音樂會，福爾摩沙淡水走唱團鋼琴手王俊傑、薩克斯風手張林峰與貝斯手郭謙成3位失明但演奏技巧一流的非古典學院派出身的樂人，從北投那卡西走入這個舞台，而進場的觀眾幾乎與經常固定出入音樂廳迴異的面孔，代表兩廳院其實可以思考要增加音樂觀賞人口，似乎不必一直只抓著嚴肅音樂的族群而已。

　「戀戀30」製作上仍不脫目前必有的多媒體搭配，不同於主流音樂或戲劇團體搞的大都只是弄些抽象水墨意象畫面，上半場手繪動畫完全呼應《送行》、《歲月的船》、《平溪線的小火車》、《等待東北風》、《下晡的一齣戲》曲目的鄉土印象，下半場則互動影像較現代感，雖然創意仍舊，但與陳氏臺語母語創作的韻味格格不入，算是一個小瑕疵。

陳明章以一把吉他創作屬於本土風情的音樂。(歸鴻亭攝影)

　對於在流行音樂市場裡，除開與商業主流妥協的五月天、蘇打綠等不談，從過去地下音樂發展到近10年的獨立音樂，見證著陳明章能夠崛起，絕對不像大部分只會抄襲西方搖滾、重金屬等內容的泛泛音樂人，他的成功應該能給眾多年輕努力想冒出頭來的音樂創作或演唱者借鏡。這幾年如滅火器、草東沒有派對、麋先生等樂團陸續崛起，仍以陳明璋這種純本土風格的草根人物令人印象深刻。

　猶記得幾年前政府取締無數的獨立音樂人走到人群面前展示音樂才華，得以發表演唱作品的Live House時，前龍應台認定那是培育文化人才的空間，在國是論壇會議裡從制度面提出應該提供獨立音樂人合法的生存環境，眾多新一輩待培育的新秀其實有起碼的舞台可以磨練，但如何如陳氏作品可以登堂入室，考驗後起之秀能否也成為經典。

　除了侯孝賢與陳懷恩，陳明章屢次感謝的一個人，這次也特別在節目單中提到的何穎怡，則是支持獨立音樂先知先行者，她是政大新聞第39屆畢業，從事媒體工作時，慧眼看準這批非主流的音樂創作者潛力無窮，在採訪陳明章工作室時知道他喜歡侯孝賢的電影，期盼有機會可以替他導的電影配樂，於是將陳明章的音樂帶推介給侯孝賢，促成《戀戀風塵》的因緣。

　陳明章沒有提到的是何穎怡後來投入水晶唱片，跟著為1990年代台灣本土且具有開創獨立音樂精神的任將達林子淩夫妻一起為小眾的樂迷提供伍佰、陳明章新一代的田野創作，開創臺灣音樂的本土化的歷程，比張四十三角頭音樂早好幾年，可惜水晶經營不善，擔任音樂總監的何穎怡發動「水晶萬人後援會」，她自己甚至先拿房子去抵押救水晶，最後逼得賣掉房子，但最後在1996年仍因負債過多正式歇業走入歷史的往事。

「戀戀30」音樂會綵排。(歸鴻亭攝影)

　演出中場時立即與何穎怡高一屆，曾擔任加拿大溫哥華《世界日報》社長與總編輯的夫婿韓尚平聯繫，他提到何穎怡已經不希望再回想那段為獨立音樂付出的往事，他們現在住在加拿大，何穎怡是翻譯高手，在臉書也有〈何穎怡的大耳朵〉、〈我做書偵探〉等專欄，對水晶唱片曾有的那群傻瓜出錢出力，的確曾發掘一些台灣創作歌手、記錄民間音樂的時代，已經不再在她的世界裡。

　陳明章逢人便說侯孝賢是他音樂發展的貴人，其實何穎怡才真是默默發掘他，沒有浮現檯面的真正貴人。

　獨立音樂以低廉的成本吸引龐大潛在聽眾，堅持自我創作理念長期奮鬥，能冒出流行樂壇進入國家最高音樂殿堂演出的幾乎是鳳毛麟角，倒是時下主流的流行音樂在資本主義社會加持下，根本不稀罕只有兩千出頭座位的國家音樂廳，因為商業考量，小巨蛋才能營造高製作成本與上萬五位子所創造的營收相比，若是大巨蛋完成，恐怕更是紅牌藝人追逐聲名的標竿。

　不只是音樂，在其他領域也有這種區分，而這種區分會導致兩個族群，其中，非主流的總是不欣賞主流族群的媚俗，而主流族群取得地位總是高傲繼續在主流裡輕蔑非主流，其實當它們還沒發跡成功前也是辛勤奮鬥的非主流族群。以獨立製片的例子來說，魏德聖在《海角七號》沒大賣前，同樣是小小的獨立電影製作者，成功後才能將他夢想13年拍的史詩鉅作《賽德克‧巴萊》完成，以今年的一些獨立影片，如電影《接線生》上片3個月票房300萬，與商業電影《紅衣小女孩2》上億的數字，有內涵的作品不一定有市場，更難有出頭天。

與古典音樂會不同的是，最後觀眾一起high。(歸鴻亭攝影)

　而對於陳明章，他在獨立樂壇靠自己的才華加上機運拚搏半生，這次「戀戀30」進入國家音樂廳，而且也將跨出臺灣進行國際巡演，不讓流行樂界如周杰倫、張惠妹與蔡依林那些通俗音樂人專美於前，等於是踏入主流地位，是否仍會回首來時路，繼續一本初心，不會因迎合商業市場而變質，考驗人性的尊嚴地位。

　最後，倒是也可以用媒體生態來解釋，兩廳院一整年音樂廳與戲劇院，加加總有幾百檔演出，主流媒體和達官顯貴經常有送不完的公關票，如《新網新聞網》是最支持兩廳院報導的非主流媒體，全年下來除國家交響樂團(NSO)外，只有這場陳明章「戀戀30」主動提供1張，恐怕也是非主流媒體的辛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