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擊手之死" 由運動員之死看西班牙近代政治
新網記者麻念台/吳思萍台北特稿
2011/9/25 下午 09:51:21 / 文化藝術
西班牙拳擊手烏坦吊著鋼絲從舞台高空慢動作下墜,四周的鼓譟聲戛然而止。這是70年代西班牙傳奇拳王烏坦(José Manuel Ibar Azpiazu,別號Urtain)告別他傳奇一生的方式,西班牙動物實驗室劇團將故事帶到台灣,在國家戲劇殿堂中探討運動員之死與政治暴力之間的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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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拳擊手之死》演出後,該劇導演與所有演員與觀眾進行演後交流。(歸鴻亭攝影) |
《拳擊手之死》整齣戲以意識流手法倒敘方式,帶領觀眾從烏坦失意落寞的人生結尾,重返曾經的糜爛與榮耀,並從中探討西班牙佛朗哥政權如何成就一名拳擊手,後又因為沒有利用價值而使他趨於毀滅。
兩廳院「世界之窗」系列今年推出一連演出4天的西班牙作品《拳擊手之死》,在某個程度上與二次大戰後台灣的民主進程是有某個程度的雷同,與蔣介石獨裁當政的大環境頗有可以對比之處。
烏坦出身貧賤,原本只是一名平凡拳擊手,但因他來自與西班牙歷史、語言相異、訴求獨立的巴斯克自治區,政府刻意力捧他成為家喻戶曉的拳擊手,藉以凝聚向心力,撫平與巴斯克自治區分離主義者的歧異。
在烏坦的巔峰拳擊生涯中,只要他出賽,西班牙幾乎舉國停止工作,人人守在電視機前隨著每一回合的變化心情激蕩起伏;台灣也曾歷經類似的場景,當台東小小的紅葉少棒隊打入美國賓州威廉波特世界少棒大賽爭冠時刻。那時的烏坦光榮的與佛朗哥將軍一起合照,視為畢生榮耀,就如過去人人希望能有機會與蔣介石合影可以炫耀,現在和馬英九一起留影,會框起來珍藏。
不過,極權統治瓦解,西班牙的社會轉型,烏坦開始失去當成佛朗哥拉攏民心的傀儡價值;他寂寞、失落、酗酒,被外界笑稱為「壞掉的玩具」,想重返榮耀卻始終不可得。1992年巴塞隆納奧運前夕,當西班牙沉浸於向世界證明國力的歡樂氣氛中,烏坦落寞從旅館房間墜下,結束一生,他不再能聽到莎拉.布萊曼(Sarah Brightman)與何塞.卡列拉斯(Jose Carreras)為西班牙主辦的奧運歡唱的《永遠的朋友》(Amigos Para Siempre),因為烏坦人生的舞台已經落幕。
西班牙動物實驗室劇團在莊嚴的國家戲劇院架起拳擊擂台,並在舞臺兩旁架設兩排座位,這是他們擅長的表演方式,直接與觀眾面對面互動,挑戰台灣民眾觀影經驗,並透過歡笑嘲諷的表演方式敘述嚴肅的政治社會議題。
8名演員在擂台上,運用幾張椅子、幾件衣服,快速變換烏坦人生各階段的不同場景,也扮演烏坦人生中重要的幾個角色,包括烏坦的父親、妻子、經紀人。演員嘻笑怒罵的對話,諷刺烏坦的悲劇,也批判政治的操弄,拳擊賽正象徵了人與人、人與權力之間的相互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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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拳擊手之死》導演安德烈斯.利馬(後左二)與全體演員合影。(本網資料照片/歸鴻亭攝影) |
導演安德烈斯.利馬(Andres Lima)在完全沒有中場休息的全劇中,擅用蒙太奇的方式,將時空快速切換,場景時而靜默,時而以重節奏音樂表達拳擊力度,搭配燈光明暗對比,沖淡該劇強烈的悲劇色彩,舞台上煙圈裊裊,適當表達取材自真實人生中的無奈,但演員間的對白仍令觀眾感受到他企圖批判社會價值的企圖。
利馬在這齣可以稱為長達110分鐘的獨幕劇中,舞台只用一個拳擊擂台,與中國傳統京劇舞台上幾乎沒有佈景的虛擬藝術異曲同工,例如媒體記者採訪發稿的橋段就是以虛擬打字動作配以打字機音效表現。
不過,在舞台兩側放置觀眾席,希望能產生互動效果,在台灣卻看不出台上觀者有任何反應,或許拉丁民族較為熱情,在歐洲演出能達到預期效果,但在台北的國家戲劇院舞台上擺那麼多觀眾,則連活道具都不算,若是賣座全滿倒是因此可以增加最貴的特別包廂貴賓票來增加營收倒是不錯。
編劇璜.卡夫史坦尼(Juan Cavestany)試著論述近代西班牙跨越佛朗哥將軍的獨裁統治,至1992年巴塞隆納奧運之間的過渡時期,也不斷藉由拳擊手的自問:「我究竟做了什麼,讓自己變得如此不堪?」讓觀眾反思西班牙的際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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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拳擊手之死》導演安德烈斯.利馬(左)與飾演烏坦的男主角安東尼奥.德拉.托雷搞笑拍照。(本網資料照片/歸鴻亭攝影) |
二戰後,佛朗哥受法西斯政權扶植,在德國的希特勒與義大利的墨索里尼大力支持下,佛朗哥打敗共和政府,取得政權。獨裁的36年中,西班牙落後、孤立,因此人民想透過「運動」來強化國家認同。巴塞隆納奧運是西班牙人民沉寂30年來,再度在世界抬頭的機會。
飾演烏坦的安東尼奥.德拉.托雷(Anyonio de la Torre)拍過50多部電影2009年,曾以《肥沃之選》(Gordos)獲蒙地卡羅喜劇電影節最佳男演員獎,在這齣舞台劇中表現得頗為稱職,與其餘幾位扮飾不同角色的演員搭配得很有默契,可惜台灣的觀眾對其極為陌生。
劇中台詞論述各方對自殺的論點,希臘人認為,自殺是脫離軀殼的最好方式,日本中世紀的武士則以犯錯負責的態度來看待自殺,法國社會學者凃爾幹的「自殺論」則說明自殺是為了滿足殺人慾望的手段。
烏坦到底是亞理斯多德論述中的表演性悲劇英雄,或是黑格爾史詩般的悲劇人物,抑或只是一個在大時代中經不起考驗的卑微小人物,成為歷史戰役中眾多二等兵的一方牌位,則留待每位觀眾出場後的省思;而無論烏坦是否為自殺,因為什麼原因結束生命,在他人生的拳擊賽中,這一回合,烏坦對上烏坦,他輸給了自己,成為政治更迭中,被犧牲的一顆棋子。